放飞心灵，我们在路上 ——湘西古丈贫困学子资助之旅

九月，收到Frank关于开展一次湘西贫困学子资助活动的任务要求，老实说当时我是有些不以为然的。现在社会上很多企业都借着这种资助活动之名，行打广告之实，我以为这一次也是这样。而后我随意的在网上找了一些资助网站，下载一些资料，美其名曰做了一个方案发给Frank，很意外的Frank马上就回复了我，并告诉我：不要找这种网站上的，我们是为了实际做点事情，不是做表面功夫。我因此对本次活动有了重新的定位。

出于对自己过于功利的羞愧，接下来的对资助地区、学校、学子的选择，我们团队都显得格外谨慎。通过与湘西教育局及资助站的沟通了解，并与各学校直接电话和网络沟通，经过近一个月的调研了解，最终我们选定了，古丈县岩头寨九年制学校和山枣乡九年制学校。这两所学校的特点都是偏远，地处大山深处，学生多为留守儿童或单亲家庭。
           

      十月二十日早上8点，长沙天气非常不错，只是雾霾仍然严重，我们一行四人带着准备的物资和捐助金出发了。
               

出发前，我们整理的捐赠物资

      经过五个多小时的高速驾驶，下午一点半我们到达古丈县城。一下车，清新的空气就让我们被雾霾虐待已久的鼻子瞬间感觉到呼吸的爽快。县城很小，只相当于长沙的某个区的某个社区，窄窄的街道上，背着背蒌的老人，坐着竹椅的孩子，带着浓浓乡下味道的叫卖声，让你觉得瞬间置身在二十年前。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

吃过饭，去看了一位Frank的老朋友，不幸的是这位朋友因为长期疲劳工作而入医院了，幸运的是这位朋友身体没有大碍，仍然活力十足，而且非常热情的为我们介绍了教育局的朋友，为我们安排向导，以免迷路。

晚上，我们随意的逛了逛这个与长沙相比，如此袖珍的小城市，发现他们还保留着原始的自给自足的生活习惯，使得我们这些外来的人，想找个好一点吃饭的地方都很难。最后很无奈的在湘西吃了一顿长沙蒸菜。

     晚上，十点不到整座小城就慢慢沉入了寂静，也许是受着这环境的影响，也许是因为小城清新的气息，

旁边是悬崖，雾蒙蒙的看不到前路高坡上的学校

难得的，我与小婷十点刚过就关灯睡了，一夜无梦。次日清晨六点半，石板街上车轮的声响，集市的人声像古老的收音机里发出的声音，一点点大起来，并向四周扩散，小城一点点的醒了，我们也第一次体会在自然中醒来的美妙。
      吃过早饭，8点正，我们和教育局安排的向导汇合，开始向大山深处前行。从县城出发，车行十分钟左右后，开始进入山区。初时我们都很随意，一路与向导交谈，了解当地的风土人情，人文地理，并谈论一些车子、房子的话题。二十分钟左右后，车行至半山腰，雾慢慢浓了，能见度从二十米到十米，最后到不足5米，而且弯道开始越来越多，十米一个弯。旁边就是悬崖，车道不足5米宽，大家都开始紧张起来，车内慢慢没有了说话声。
      Frank做司机，好在他车技一流，还不停的安慰我们几个女孩子。相互调侃了几句，也可能是慢慢习惯了这种状况，大家又开始活跃起来，并一路拍起了难得一见的山区美景。Frank还大谈人生哲理，说这就像人生，即使看不到前路，只要方向是对的，总会到达终点。引得我们一齐喷了他几句。
      二十公里的路程，在经历至少五十个弯道，历时一个小时十分钟后，我们到达了一个前后不足五十米的小街道，岩头寨学校的大门就在街道旁的一个小巷子里。进到学校，并没有想象中的破败，两栋三层高的新教学楼和新铺的塑胶操场，学校张主任介绍，这些都是两年前国家做扶贫项目时建的，学校硬件条件还不错，但家庭贫困的学生非常多，三分之二以上的学生是留守儿童。尽管小学已经不收学费，但一些单亲、父母有疾病或残疾的家庭仍然无力负担一个月一百四十块的生活费，仍有学生辍学。
           

这次我们确定了两名资助对象，另外还给一、二年级的小朋友带了一些礼物。首先发放的是一年级，礼物并不是很贵重，每人一个文具盒、一盒铅笔、二十个小本子，但孩子们都显得很兴奋，当前面一个同学得到礼物后，后面的几个同事就会坐立不安，不停探头望着我们，生怕自己得不到。有些孩子的声音大，有些孩子很腼腆的小小声，但一声声的谢谢都特别真诚。到了二年级，还是小婷他们整理，由我来发放到孩子们手中，而我幸运的代替他们接收了一路的感谢。学校老师希望我们能对孩子们讲两句，当时觉得感想很多，但说不出口，看着这些和我的宝贝一般大小的孩子，他们的眼里仍然纯真，但已有了生活的沉淀，我只能说一句，希望你们能来长沙看我们——以自信的、快乐的面貌来看我们，我在心里默念。

      我们在学校的会议室见到了两个被资助的学生，一个三年级的女生，单亲家庭，而且父亲长年在外打工；一个是一年级的男生，也是单亲家庭，

我们给一年级的孩子发放礼物

家里有三个小孩靠父亲一人抚养。两个小孩子都很腼腆，也可能是过早的已经尝到了生活的苦难，他们都显得很沉默，没有城市里同龄孩子的飞扬和灵动。我们只是简单的和他们聊了一下，并把我们的来意告诉他们。
               十点半我们离开岩头寨学校出发去山枣乡学校，这时候雾散开了，大山的全貌展现在我们面前，厚重巍峨，大山的人们曾经靠它的强大而生活，现在也因为它的高大拦住了人们发展的出路。
      沿途看到最多的就是四五十年历史的湘西木房，有些房子已经明显倾斜，用木棒支撑着仍有人居住。最原始的耕牛、背蒌、头巾，即让我们觉得新奇，又有几分凝重。十一点半，到达山枣乡学校，这里没有街道，没有商店，只有几户民居在道路两旁，学校就在高高的山坡上。
               学校明显分成新旧两块，新的是今年国家出钱建的教学楼，旧的是以前的教学楼，现在的学生宿舍。
             

学校的大门路边的民居

按之前的计划，我们仍然先给一、二年级的孩子发放的礼物，仍然收获了满满一耳朵的感谢。然后我们见到了被资助的五个孩子，并与他们做简短的交流。这次学校的老师联系到有两个孩子的家长在家，我们稍做修整，在学校吃了中饭，然后开车向据说是最近的两个孩子家前进。

 被资助的孩子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面色泛黄，穿破洞衣服的孩子                

仍然是蜿蜒的盘山路，一路惊心动魄，好几次差点与对车相撞，一身冷汗，我们坐在后座上，感觉在坐过山车，身不由已的甩动和失重感，完全不想再体验第二次。开车30多分钟后，带队的老师告诉我们接下来的全是山路，得下车走路了。于是开始了我们平生第一次的走山路，这种山路与我们平时爬山的山路完全不一样，它完美的诠释了鲁迅关于“走的人多了，也便成了路”的说法，是由人的脚在完全没有路的山上一脚一脚踩出来的，一条弯弯曲曲的土路。它在山间蜿蜒，窄的地方宽度不足50cm，左右都是草或灌木，稍不留神就会被旁边的硬枝挂伤，而且据说虫蛇出入是很平常的事，一路上我们怕极了突然游出一条蛇来，还好可能是蛇也怕吓坏我们这些远方的客人吧，并没有出来见我们一面。
           

回家的路

      带队老师告诉我们，今天我们的运气非常不错，因为没有下雨，路面还是硬的，尽管仍然黄土飞扬，但至少不会一身的黄泥，只是鞋子完全分出不出前后了。路不是平的，它一直向上，有些地方陡峭程度达到45度以上，开始我们还有心情相互调侃，看看周围的风景，到了后半段，每隔几分钟就会有人问带队老师，还有多久到啊？这些山路对我们这些生活在平原或城市的人来说，简直就是噩梦，而对于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和每周要走一趟的孩子们，那就是稀松平常的事了。
      山路走了近40分钟，我们终于到达了第一位同学四年级张秋霜的家，两栋老旧的木房子，两位六七十岁左右的老人家，眼睛浑浊，面色发黄，眼角下垂，没有一丝对生活向往的喜悦，只有沉重，还有一个一岁多点的小孩，由爷爷背着，安静，胆怯，惧生。家里没有青壮年，这的确是一个非常贫困的家庭。
      爷爷显得很沉默，一直蹲在屋檐下，没有做声。奶奶见到我们后，显得有些激动，为我们搬来椅子后，就开始述说家庭的艰辛，儿子的不孝和孙女的乖巧。儿子小时候受了伤，脚有残疾，长大后在外打工，与人未婚同居生下了两个女儿，女方嫌弃家贫抛下女儿走了。后来儿子又在外面找了一位广西的女子，生下一个儿子后，也走了。儿子心灰意冷，也不再对家庭负责，抛下三个孩子给年迈的父母，出去打工，几年难得回来一次，也从不给家里生活费。一家人只靠三亩田地，以及七十岁爷爷偶尔去背石头过活，年收入不到三千块钱，两个孙女一个月共280元的生活费，对我们来说可能只是一双鞋，或一个包的问题，对于他们却是生或死的问题。奶奶不停的向我们诉说着不幸，仿佛我们是神佛，听到她的诉求，会来解救她们的苦难，那时我是觉得尴尬而愧疚的，因为我知道我们的力量还太小，并不足以解救，仅仅只能提供一些帮助而已。
           

破旧的房子

      回程大家都有些感慨，但仍需整理心情，向第二家前进。仍然开车三十分钟后下车，我们开始爬第二段山路。在路上，经过一个小村落，全部是老式的木房子，屋檐错落，鸡鸣狗叫，泥土和牛粪的气味充斥在空气中，很安逸祥和。但是我们发现，这个村落里没有青壮年，全部是六七十岁的老人和儿童。据带队老师说，大山深处，这种情况太普遍了，父母打工虽然给经济带来了改善，但孩子的教育却因此受到巨大的影响。现在，他们在教育上发现的最大的难题并不是孩子们能力问题，而是孩子们从父母的远离中领悟到的，对生活和金钱的价值观，使得他们对受教育没有了欲望和向往，对此老师们真的很无奈。
      过了小村落，走上一条山路，没有最难的路只有更难的路。这条路三分之二的地方是45度向下或向上的台阶，但不是我们平常走的石阶或水泥阶，而是由人脚踩在泥巴里踩出来的脚洞组成，每一步必须走在固定的脚洞里，要不然就可能摔倒，40分钟的路程，让我们过足了一把走奇幻阵的瘾。一路上尖叫声不断，Frank一脚踩到草丛掩盖的空洞里，狠摔了一跤，脚都肿了。这位张芳玉同学的家住在一个大大的坡顶上，要爬过一个全部由岩石组成的坡，经过一棵几百年的不知品种的大树，再上一段陡峭的台阶。到她家时，我们几个后背全湿透了，气喘吁吁说不出话来。
      张芳玉的妈妈、爷爷、奶奶、外公热情的招待了我们，妈妈是个大方而有条理的人，也可能是因为长期的疾病（心脏病及脚有残疾），她不像一般的农村妇女说话粗声粗气，

沉寂的村庄

显得细声细气的非常温柔。她向我们讲述了家里的情况，由于她的病，家里只有张芳玉一个孩子，

      她却完全不能做事，连家里喝得水都是张芳玉回家后从山脚下背回来了（这里用水非常困难，饮用水都是从几里路的山脚下用背蒌背上来的），爷爷奶奶都七十好几了，长期劳作身体并不好，无法做粗重的农活，一家人的生活主要靠爸爸在外打工，以及外公家每年一千斤粮食的贴补过活。妈妈讲到张芳玉的贴心，乖巧，成绩优秀，也许是已为人母的感同身受，我从这些话语中体会到了做母亲的各种心酸、心痛和骄傲。

天色已晚，怕夜间山路难行，我们与张妈妈聊了一会孩子及公司之后的打算后，就准备回程了。外公非常热情的感谢我们，并一定要送我们一袋自家捡的板栗，我们无法拒绝老人的盛情，最终接受了。

告别陪了我们一下午，非常负责任的带队刘老师，我们的车又开始在崎岖蜿蜒的山道上盘行，淡金色的太阳一点点沉到远处大山的背后，绿色的树由绿变成墨绿，再变成黑色，山体也慢慢变成黑色巨影，盘踞在周围，对我们虎视眈眈，此时此刻我们在大自然面前如此渺小，就像那些被阻隔在大山里的孩子们一样，他们的心被锁在山里，等待好心的人去解救。